海南香蕉價格40天內由每公斤7.6元跌至0.4元

香蕉太便宜，農戶只好將香蕉樹砍掉。香蕉價賤，農戶只好用香蕉喂豬。蕉農們在包裝香蕉。面對堆積如山的香蕉，農戶們一籌莫展。

今年海南的香蕉有多便宜？賤過白菜。

這也許是近年來海南蕉農面臨最慘淡的一次市場價格經歷。不到兩天，十多畝蕉園已在鐮刀下變得一片狼藉。蕉農吳神平經歷了一夜思量才作出這個痛苦決定。香蕉賣價0.3元一斤，而成本起碼要1元，還不如爛在田里算了。

“去冬寒冷天氣使香蕉推遲上市，從而與兩廣香蕉撞車。蕉農盲目擴大種植面積以及‘乙烯利風波’謠言又使香蕉供大于求，雪上加霜。”海南省農業(yè)廳市場與經濟信息處處長張健表示。有行內人士預計，今年海南95%的種蕉者都虧本。這場蕉災對海南香蕉市場的影響是深遠的。隨著農戶資金鏈的斷裂和外來資金涌入海南種蕉，海南種蕉逐漸成為“有錢人的游戲”。

文/圖本報特派海南記者肖歡歡蕉樹應聲倒下，似乎刀刀砍在吳神平的心上。35歲的他今年頭一回種香蕉，一投入就是百余萬元。

0.3元/斤不如爛在田間今年年初，吳神平以每畝1200元價格在海南東方市感城鎮(zhèn)振興村和板橋鎮(zhèn)后壁村承包了100多畝山地，一次性支付了20多萬元地租，還花了10余萬元用于水電鋪設。由于施肥重，他的香蕉分外高產，畝產達到一萬斤以上。但高產帶來的卻是無盡煩惱。

5月中旬香蕉上市時，只有0.3~0.4元/斤。“往年田頭全是運蕉車，現在沒有一輛。”吳神平說，自己的香蕉還有40多畝沒收獲，估計要爛在田間。“每賣一斤香蕉就虧0.7元�，F在我都不敢想今后怎么辦，恐怕這輩子都只能給銀行打工了。”他在香蕉園的土墻根下狠狠地抽著煙。

吳神平已沒有退路，將掛果的香蕉樹砍掉，只為了下一季香蕉能早些上市。這多少有些賭的意思。“蕉苗也要用兩年，現在不種，全部投入都將血本無歸。”不止是東方，滯銷和價格低迷在海南其他香蕉產區(qū)也同樣可見。據海南省農業(yè)廳統(tǒng)計，今年全島香蕉收獲面積約87.5萬畝，香蕉產量約190萬噸。截至6月30日，已經出島銷售的量有140萬噸，島內消費約7萬噸，還有約43萬噸將在未來一個月內上市待售。而6月下旬以來，海南香蕉最大規(guī)模上市時，價格僅有0.4~0.6元/公斤。

“海南95%種蕉人都虧”虧得更多的是種植大戶。來自江西的陳發(fā)、陳財兄弟在板橋鎮(zhèn)高園村租了2000畝山頭種蕉。按照成本，每斤蕉起碼要1.2元才能保本，盡管他的香蕉質量較好，也只有0.5元/斤，平均下來一畝地要虧6000元。照此推算，今年兄弟倆虧損超過1000萬元。

來自黑龍江大慶的邵詩文已經從事這個行業(yè)18年。他曾擔任海南省香蕉協會會長，發(fā)起成立了海南省首個香蕉合作社，他還是一家大型香蕉企業(yè)的總經理。

深諳其中門道的他表示，今年海南種香蕉的人有95%虧損了，而有5%的人賺了大錢。“海南有70%以上的香蕉是在低價時上市的，價格只有四五角錢每斤。種香蕉要想賺錢，價格起碼在1元/斤以上。按照今年這個價格，今年虧損四五百萬元的人大有人在，虧損100萬元都只是小兒科。”邵詩文說。

海南省農業(yè)廳市場與經濟信息處處長張健介紹，目前海南種植的香蕉中，有三成多屬農民分散種植，目前滯銷的主要也是散戶。從7月1日起，海南蕉價已略有回升，漲至0.8~1元/公斤。長遠來看，海南香蕉價格應該會趨于平穩(wěn)。但夏季水果大量上市，海南香蕉價格要想明顯回升可能性很小。

蕉價40天內劇降7元多每天上萬噸香蕉困在海南島，海南省農業(yè)廳的官員們最近都很上火。

張健說，今年海南香蕉并非一開始就“爛市”，去年12月香蕉剛上市時達3.8元/公斤，價格比上一季高出30%，主要是因為上一年海南遭受特大洪災，大面積蕉園被沖毀，種植面積減少，市場上香蕉較少。年初開始，海南蕉價也是一路高奏凱歌。今年前3月價格分別為4.4元、5.2元、5.6元/公斤，4月15日，海南香蕉的綜合平均價達到6.2元/公斤的頂峰，樂東縣等個別地區(qū)甚至出現了7.6元/公斤的“天價”。這也是近10年來海南香蕉的最高價。

就在很多人以為今年種香蕉將賺大錢時，從4月15日開始，海南香蕉價格急劇下降。

“4月份緬甸香蕉瘋狂外運，簡直是拋售，5000元/車就進到中國，那時一箱香蕉23斤只要8元。市場一下子被搞亂了。”張健說。

而更大的打擊來自謠言。4月23日，有媒體報道海南蕉農用乙烯利催熟香蕉，食用后對身體有害。這對上市期的海南蕉農不啻于當頭一棒。張健回憶：“沒人敢吃香蕉，外面的車也不進島拉，香蕉每天只能賣出去幾車，只能喂豬。”隨后，政府迅速組織農業(yè)部專家辟謠，并請客商到海南洽談，海南蕉價有所回升。

而從5月底開始，蕉價再度坐上“過山車”。隨著海南春蕉高產期到來，海南每天運出島的香蕉達到1.3萬~1.5萬噸。原本處于賣方市場的香蕉銷售形勢急轉直下，在短短幾天內變成了買方市場，價格也跌至低谷，僅為0.4~0.6元/公斤。距離7.6元/公斤的天價僅過去40天。

上市期“撞車”盲目擴種今年蕉價緣何低得出奇？張健分析，最重要原因是今年香蕉上市時間。海南香蕉集中上市期一般在3月至6月。去年冬季海南經歷了長達3個月的低溫天氣，“冬蕉”集中上市期延后約1個月，同“春蕉”上市期重疊，導致大量香蕉集中上市。而海南香蕉也與廣東、廣西香蕉的上市時間“撞車”。

香蕉價低的另一原因是種植面積過大。今年海南香蕉種植面積比去年增加近1/4，產量約增加20萬噸。

張健表示，前兩年香蕉價格較高，一些種植上千畝的大戶一年就成千萬富翁。很多房地產商轉戰(zhàn)海南種蕉。暴利誘惑下，很多人對風險估計不足，跟風種植，導致香蕉嚴重供大于求。

東方市是海南省最重要的香蕉產區(qū)之一。該市今年香蕉種植面積比去年增加了近7萬畝。在板橋鎮(zhèn)文質村香蕉種植大戶陳光全的家里，院落里是堆積如小山的香蕉。“投入40萬元全部打水漂，還貸了20多萬元，怕人討債。”在豬圈里用香蕉喂豬的陳光全苦笑著說。

種蕉成“有錢人游戲”？這場災難對海南香蕉市場的影響比想象的要深遠得多。

“蕉賤傷農”受傷的主要是分散的小規(guī)模種植的農戶。數以萬計貸款種香蕉的農戶血本無歸，資金緊張。多數農戶并沒有加入可以聯合貸款的合作社，目前組建合作社貸款種植在海南所占比例不到10%。

陳光全的經歷就是其中之一。他把十多年的積蓄全部投入種香蕉，還找小額貸款公司貸了20多萬。但今年蕉價卻爛到底。

一個趨勢是隨著種植成本上升，在海南種香蕉逐漸成了“有錢人的游戲”。陳光全說，5年前的地租還只有450元/畝，今年地租可能漲至1500元/畝。今年虧了70多萬元的吳神平說，“今后在海南種香蕉，沒有200萬元以上，根本玩不起。”涌入海南的種蕉“熱錢”究竟有多少，沒人統(tǒng)計過。記者采訪中發(fā)現，多名來自廣東的商人在昌江、東方等地種植2000畝以上的香蕉園，投資動輒就是1000萬元以上。

邵詩文介紹，目前在海南種蕉人中，有80%是外地人。這些人資金實力雄厚，種植香蕉的地租、人工等成本也隨之上升，整個行業(yè)的成本都被推高。“今后香蕉行業(yè)的成本以及香蕉的定價權都掌握在這些人手中，散戶沒有定價權，會越來越被動。”反思“價格周期律”何時休？蕉災仍在蔓延，農戶之殤要等到本月底香蕉徹底收市時才能清點。但傷口足以讓蕉農痛定思痛。

連續(xù)兩年香蕉的高價格，讓已獲利的農民紛紛跟風，種植面積驟然擴大，產量暴增，接踵而來就是香蕉價格暴跌，香蕉增產而不增收的悲劇。接下來又是種植格局調整，面積萎縮，價格再緩慢回升。海南香蕉這些年的價格總是在這樣的“曲線震動”中不斷調整，高價—擴大種植—跌價—減少種植—漲價，這樣一個“價格周期律”似乎從未被打破。

就連農業(yè)廳官員對海南農戶在短短1年間香蕉種植面積增加16.5萬畝表示吃驚。蕉價高開低走和蕉農們的慘痛損失也讓海南省政府部門開始深思：作為全國著名的高效農業(yè)省份，如何才能擺脫這種“價格周期律”，讓農戶們不再“過山車價格”中屢屢受傷，甚至血本無歸？張健透露，香蕉種植具有周期性，每3年一個周期，香蕉種植向來有“一富一平一虧”的說法。也就是說，種3年香蕉，有一年會賺錢，有一年基本保本，另外一年會虧本。但前兩年的香蕉高價讓很多農戶眼紅，跟風種植。實際上，早在年初，省農業(yè)廳就曾發(fā)出預警，提醒農戶，香蕉在過去幾年已經價格走高，今年擴種要謹慎。但在年初香蕉高價的驅動下，很多農戶根本聽不進去。

海南省農業(yè)廳副巡視員林道孔提出幾點建議。第一，應在全國層面上對香蕉的種植面積進行統(tǒng)一調配，根據全國市場需求，若種植面積嚴重超標，就應該禁止擴大種植。“我們只能掌握海南的種植面積，廣東、廣西、云南種了多少我們不知道。”第二，產業(yè)化、組織化規(guī)模必須加強。“農戶抗風險能力差，要盡早加入合作社，根據統(tǒng)一標準種植，質量、銷路都有保障，而非單打獨斗。”“由于長期缺少產銷信息平臺，加上農業(yè)種植本身有跟風種植的特點，盲目擴種是爛市禍根。表面上看是香蕉上市撞車，深層原因則是香蕉產量嚴重超過市場需求，即便現在香蕉價格不低，到了秋天，海南香蕉的價格肯定也會低。”邵詩文說。

邵詩文認為，蕉賤傷農隨時都可能再現。要解決問題，必須像國外一樣，對香蕉種植進行政府調控，控制規(guī)模，保障價格。2001年他去菲律賓，當地香蕉豐收，價格很低，農產品公司以0.6元/斤的價格補貼當地農戶，讓他們把香蕉就地銷毀，不要上市，從而穩(wěn)定市價。

而稍早前記者前往日本采訪時了解到，日本大米為了維持在世界市場上的高價，也對全國的大米產量進行總量控制。不會出現盲目擴種導致產量增加，進而價格暴跌的情況。

鏈接海南蕉價“過山車”今年年初，香蕉上市價3.8元/公斤，比去年高30%。

4月中上旬，海南香蕉因上市推遲，行情利好，每斤香蕉售價在3元左右。

4月23日，受“乙烯利”傳言影響，收購價格劇降。

5月中上旬，市場價格跌至每斤1.3元，田間收購價格不到8毛錢。

6月上旬，“乙烯利”辟謠后，收購價回升至1.2元/公斤左右。

6月中旬，香蕉大面積成熟，“賣難”問題嚴重，蕉園收購價降至在每公斤0.4元。

6月下旬，廣東、廣西香蕉上市，與海南香蕉“撞車”，海南香蕉價格持續(xù)低迷。

出臺多項措施救急海南省農業(yè)廳市場與經濟信息處處長張健介紹，第一，對受損農戶采取補貼。農戶將香蕉放進冷庫儲存，政府擬給予每公斤香蕉0.2元的電費補貼。鼓勵農戶通過海運、鐵路運輸等方式運輸，拉長上市時間。對通過集裝箱運輸到外地的，每箱補貼400元。

第二，組織各縣、市到省外請包裝隊來收獲香蕉，解決人力不足問題。

第三，組織省外客商到海南進貨，對運輸香蕉車輛免收高速公路過路費。

第四，動員農戶清理蕉園，統(tǒng)一香蕉品質，提高香蕉賣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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